扶摇山近日淫雨连绵，几昼几夜不得消停，像要与林间蝉鸣厮磨至皓首。疏风也偏爱缠绵，顺势紧扣雨点声流湮过竹舍四壁，捎来立夏少有的三分凉意。
程潜早已烦透此般恼人的天气，有意无意向严争鸣数次提出想下山的念头，但均以花孔雀一个开屏转移话题告终。
这天，程潜终于忍无可忍，“师兄，我要下山一趟。”
“下山干啥呀，在这不好吗？”严争鸣懒散地往竹椅上一摊，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
程潜心道谁管你，面上却不动声色，扯出个被说服的淡漠神情，徐徐颔了颔首，“行吧。”旋即一拍房门，不紧不慢溜达出了清安居。
“这儿确实好，山环水绕，景色宜人。掌门师兄若是喜欢，让给你也无妨。”程潜脚下微动，瞬间就飘出了十来丈，声音远远传来，且愈发飘渺难寻。“我呢，就不“奉陪”了。”最后三字几近是从牙缝中孤诣酿就的，横撇竖捺都带了些荣俭恭礼让的刻薄味道。
严争鸣忽被呛了口声，又发不出脾气，索性整了下衣袖，召剑凭虚御风，仪态万方地端着仙姿追了上去。想着等会再好好收拾这个兔崽子。
剑神域修士，御剑速度自然不比常人，再加上程潜有意放慢速度。不消刹那，严争鸣就“抓”住了逃跑的兔崽子。
他裹挟烈烈风声和仓促调遣的怒气，预备用股腻歪劲黏住程潜。可程潜弗一回身，他每一根睫毛分毫毕现站成的“快来哄我”不知怎的顷刻便烟消云散。
好似刚刚的“凶神恶煞”根本不是自己，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小潜，你想去哪里？”
“去凡间随便逛逛吧。”
尘世千秋，于扶摇山不过弹指一瞬。可憾严争鸣曾在红尘间摸滚打爬百十来年，于是所见所闻皆不如初。
他紧紧拽着程潜的袍袖穿梭大街小巷，法术易容的两张面庞平平无奇，仿佛他们只是世家公子，
只是彼时年华正好，结伴畅饮桂花酒的知交。
仿佛经年累月的一场噩梦只是噩梦。
可偏偏没有仿佛。
就像他明知纵然人间冗杂程潜也不会跑丢，但他还是怕。怕魂牵梦绕的那人只是寒夜千张画卷幻化的虚影。
不敢放手。
严争鸣凭借百年前一星半点做公子爷的记忆， 轻车熟路找到了当年他最爱吃的松子糖。
店铺一改旧时印象，制糖人也不知换了几轮。
在外人面前，明明眉梢都染上了喜色，他还要做出“掌门派头”，神情像变戏法似的嗖的一肃，“喏，小潜，这就是你刚来扶摇派时我给你的糖。还记得吗？是不是很好吃？”
程潜心道我压根没吃，可瞥见严争鸣故作镇定的目光，他又睁眼说瞎话地点点头，“记得。好吃。”
严争鸣先是面上一喜，随后艰难地绷住了表情，“那就好，我们再买几个。”
问过小贩价格后，严争鸣从储物囊一隅丁零当啷好容易抖落几枚陈旧铜钱 。币缝处处藏污纳垢，显然很有一段年岁。
严争鸣的脸色登时变了，右手藏在袖里悄无声息召了把折扇遮住脸，接着往后错了几步。
程潜暗暗叹了口气，严娘娘又作妖了。只得往前一步，捡起那几枚铜币递给小贩，接过松子糖。
程潜儿时从未仔细看过这糖，对它唯一印象就是妖魔鬼怪的大师兄给的脏手玩意。
而今再觑，另有一番感慨。
它们盛在小香包里，外面还凝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霜。他不能否认，的确是极精致的糖，很符合师兄年少时的骚包气质。
程潜不由想起了那年模样尚且青涩的严争鸣和许许多多扶摇山上未完待续的童言笑语。
都是熟了七分剩三分的顶好存在。
所幸，所幸， 岁月还算仁慈，让所有的未完待续都有了敞开心口次第重活的机会。
他这样想着，和严争鸣并肩走进了灯火人间。
1*一月份写的！！！很烂！没修改！（因为懒）
2.*是两年前的文手复健之作！！！很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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